春节的时候,中国人最大的活动可能就是年夜饭及正月初一拜年了,到了初一这天,不仅要把屋子、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还要换上新衣服,准备好瓜子、糖块什么的,好迎接拜年的人群。来串门的基本都是这户人家的小字辈。在笑脸相迎中,一句“新年好”,就把之前的“晦气”一扫而空了。之后就是点烟、倒茶、嗑瓜子什么的,此时这户人家一定把最好的小吃拿出来,让大家一饱口福。
我小的时候和现在拜年的程序差不多,但没有现在这么多好的吃食,松子、大白兔糖块那时都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稀罕物。在农村大家准备的基本都是橘子瓣糖、自种瓜子、花生什么的,几乎家家如是。
但是大众化之中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我李静林大爷的老爸,恕个罪说,他叫李佩。身子年轻的时候,因为劳累过度的缘故吧,早早就佝偻了,大家不知从谁传起就叫他猴李佩了。我有一次也跟着一伙小孩子起哄,叫他外号,为此老爸还给了我一顿胖揍,虎着脸说:“不许这样叫,他是长辈。”自此之后我和老人见面的时候,总是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声“大爷爷”。
我这位大爷爷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大田里的活计“拖沓”,但是他最拿手的就是春节做糖板了。我知道大爷爷会做糖板还有一个小机缘呢。大爷爷有一个孙子,和我是好朋友。在一年寒假游戏中,我们玩踢秸秆。他把他老妈让他抱的柴火输给我好些了,为了要回自己的秸秆,他给了我一块糖板。这块糖板长长的,大约一厘米厚,七八厘米长的样子,棕黄色,正反面散布着黑、白芝麻等物,咬在嘴中,脆脆的甜甜的感觉,含着一股千穗谷芝麻的香味,这是我从来没有吃过的最好的吃食。我问他的来历,他吞吞吐吐的,在我把赢的秸秆都给了他之后,他才告诉我,糖板是他爷爷做的,留作大年初一拜年时用的。
自此之后,只要到了春节大爷爷该做糖板的时节,就少不了我的身影,我成了他的小跟班,就为多吃上一口脆甜的糖板。大爷爷做糖板用的是白薯糖,听大爷爷说之前是自己熬制的,但随着自己年岁大了,熬制白薯糖耗时耗力,也就到鸦鸿桥大集河滩上买了。大爷爷买的白薯糖一般是圆圆的糖瓜,就是缩小版的大鼓样式,上面裹着一层白白的面粉样的糖粉,掰开,里面是棕红色的白薯糖。在做糖板的时候,首先大锅熬制糖瓜,熬成糖稀状的时候,把千穗谷(千穗谷在农村也叫切糖谷,淡黄色)炒熟,搅拌在糖稀中,比例随意,其中也可加入芝麻等物。如果有苏子的话就更好了,那种微微麻嘴别样的味道,更胜洒上芝麻的糖板。之后,把加入千穗谷和芝麻的糖稀平铺到洒了面粉的案板上,不平整的地方用锅铲铲平,趁热之时,擀面杖涂上油脂撵平。在一切程序完成之后,就等大块糖板快要凝固的时候来分割了。大爷爷用手尝试一下,不粘手之后,他就要用菜刀切割了。他把大块糖板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码好,盛到盘子里备用。
大爷爷的糖板可不是什么人都给的,在大爷爷会做糖板的消息传出去后,每逢正月初一拜年的时候,他家就热闹非凡了。不仅有我们这样的小孩子想大享一番口福,就是许多大人也想品味一下大爷爷糖板的味道。但是大爷爷总是偏向我们这些小孩子,他会一个个地分发,一个小孩子两块,多了是不给的。孩子们想“抢”的时候,大爷爷就会捂紧自己的盘子,躲闪着,嘴中不住叨念着:“还有别人呢,还有别人呢。”而大人想尝一下,那就看他手中还剩多少了。
现在大爷爷早已过世好多年了,但是每逢过年的时候,我都会去他家,和他的孙子唠上一会儿,不单想看看老朋友,也在回味大爷爷糖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