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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 年 □ 白桂云

过年,过年。

过年的很多准备,都是为了除夕这天,因为这天,“年”才出现。

做了多年的专题编辑,给听众朋友和观众朋友介绍过N多次“年”的由来和“年”的传说,现在人们虽然不相信“年”是伤人的怪物,但是驱赶“年”兽的法宝——红色、响声、光亮渐次演变成贴对联、穿红衣、放爆竹等习俗,却从古时流传到现代。

刚过元旦,我就向师兄讨要对联和福字。彼时,师兄还在海南度假,但他欣然应允。腊月十五这天,他携各路书法高手,挥毫泼墨,一时间,形体不同的福字、各有寓意的对联扑面而来,令我顿觉春光无限。其中“和顺一门添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一副最合我意,既装点了节日氛围,也理顺了我躁动的心绪。

父母在色彩的使用上非常保守,从我记事起,他们的装束永远是黑、灰、蓝、白,最多是色差的深浅。父亲也经常对我这样要求,甚至拿出“上古”时期“三十丢红、四十丢绿”的信条作为理论根据。母亲的要求略有宽松,但自己却始终拒红色于身外。只是癸卯年末,一位学生为父母每人赠送了一套红色的内衣和袜子,并言说,除夕穿红衣能够辟邪。除夕的晚上,我们不知道父母如何对待这位学生的好意,尝试着做了一次提醒。出乎意料,父母终于没有辜负学生的盛情。灯光下,穿上这套红色服饰的父母楚楚动人。

在光亮和响声的运用上我家选择了前者,因为燃放爆竹,稍有不慎,便会产生严重的后果,亲历与目睹的事件有三。其一:父亲的叔叔童年时因燃放爆竹炸伤了手掌;其二:某一年的除夕,我家的草房被飞上天又落下来的爆竹点燃,除了当时救火时的凶险,还给我们带来了来年不得不重新盖房的麻烦;其三:三十多年前,我的师傅在元宵节燃放炮仗,因为有几个当时没有响动,师傅便上前观看,就在此时,炮仗突然爆炸,师傅为此失去了一只眼球。去医院看望师傅时,管床医生说,截至那年的正月底,该科(耳眼鼻喉科)有30多人因燃放鞭炮受伤住院,师傅的伤势最重。医生还预测,师傅的遭遇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从那时起,我发誓,自我之后,家人不允许放鞭炮。

除夕夜把居所照亮是我记忆尤为深刻的一个环节。小时候照明用煤油灯,平时舍不得点灯熬油,但是除夕这天,却尽显奢侈。大人不仅把煤油灯的灯罩擦得瓦亮,还要寻出一些蜡烛,把不住人的冷屋子也点上一支。吃完饺子后打的灯笼,拎回来还要挂在院子里,直至蜡烛燃尽。

现在没有那么费事了,开关按下去,整个房间如同白昼,没人把光亮当成法宝,人睡了,灯也熄了。

有形的气氛要热烈,无形的氛围也要丰富。母亲说这是姥爷姥姥遗留下的传统,即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着急、生气,但凡做事不顺利,一定要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母亲的叔伯弟弟小时候寄居在姥爷家。有一年除夕,大人上供,已经换好了新棉袍和虎头帽子,他却不知为什么一直哭丧着脸帮着传递供果。姥姥问他:“小子,今天过年,不能哭,忘了?”我这个小舅深知姥爷姥姥过年的规矩,撇着嘴无奈地回答:“人家这哪是哭啊,人家是笑呢。”尽管这个桥段已经成为我们平日调节气氛的笑料,我还是把它当做家训来传承。除夕早起,堆着一副笑脸,和所有家庭成员一一互道“过年好”。

除夕的中午,一家人全都来到父母身边。只有这天,才能体现一个“聚”字。在正餐前,每人分发一块被称为“燎花”的糕点,取其一年之中的大事小情全部了结的意思。吃了“燎花”,来年便会轻装上阵,去追逐心中的梦想。

年夜饭对于孩子们已经失去了诱惑,他们对大鱼大肉不仅没有渴望,相反还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排斥。早在几天前,我就遵照母亲的嘱托熬鱼、炖肉。可是这些菜肴端到了饭桌上,却只被他们用漫不经心的眼神扫过。这种饮食态度令我不满,辛苦半天,究竟为谁忙?

过年的一个重头戏年复一年地上演,长辈依次给孩子们压岁。但是父亲对孩子们的希望永远是学习、学习、再学习,便不肯以压岁钱的名义发放,嘱咐一千遍,这是奖学金。孩子们喜眉乐眼,哪理会这些。他们分别看看这些崭新的纸币是不是连号,简单地探讨了几句为什么,便装进我给他们另外准备的带着龙头的手工制作的钱包里,如坐针毡地等他们的姥爷姥姥休息,急不可待地各奔东西。

众人调侃不看失落、看后失望的春晚如期而来,应该说,每一年的春晚都是一众专业人士呕心沥血的结晶。只是众口难调,总会听到不同的声音。我是春晚的忠实拥趸,没有一年空过。今年春晚在又一次见证奇迹的过程中,我们见证了魔术“奇迹”:小尼的扑克牌没有对上,小尼当时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这个几率不知道会小到几何。在按照自己的名字数数的时候,我就想,小尼七个字的名字会不会出错,尤其是尼格买提·热合曼,中间的这个黑点,这应该算字还是不算字,究竟算七个字,还是八个字?不过这时候说这话,就算典型的马后炮了。

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我们都会在李谷一演唱的歌曲《难忘今宵》中跨年,今年不是,歌曲依旧在,演唱者新人换旧人。

午夜过后,楼房里的亮光渐次暗去。年过去了,街上的灯火却依然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