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谚云:“二十五,扫尘土;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北方人严格按着老例儿走,尤其是上班族,平时没时间,只好在年头儿来个总突击。而在农家,大鱼大肉基本上在腊月二十左右就已经做熟了,甚至馒头、豆包也已出锅,都“坚壁”在院里的大缸里,上面扣着厚重的铁锅,年货一直可以吃到开化。年味儿,从各家各户的大灶里顺着烟筒早就蹿了出去,夹杂着从门窗蒸腾出来的鱼味儿、肉味儿、炸东西的油烟子味儿、蒸饽饽的味儿,加上鸡叫狗吠孩子闹,以及零零落落的鞭炮声,这醇厚的年味儿,能把人熏个跟头。
唐山炖大肉,基本有两吃。一种是花椒肉,民间俗称“片儿肉”;一种是红烧肉,就是我们常说的“块儿肉”。做“片儿肉”的时候,需先炖“方子肉”,切下一拃见方的五花肉,加料酒葱姜焯水,八成熟后捞出,将肉皮炸至虎皮色,麻麻渣渣的,再用冰糖炒色,加调料炖熟。放凉后切片摆入二碗,薄厚由人,再加面酱、酱豆腐汁少许,顶上葱丝,抓一把花椒,上锅再蒸,一碗家常的五花肉就做好了。家常版的只有肉皮是红亮的,肉身雪白,边上羼着半寸长红褐色的瘦肉边儿,碗边浮头飘着鲜亮的一层油。当然各家都有高招儿,肉片厚薄不一,口味各异。我家的薄如蝉翼,可以和灯影牛肉的薄厚媲美。饭店的花椒肉每片厚厚实实、通体红润,但免不了口味重。家常的既合口味又经济且卫生,当然是吃货们的首选。
“方子肉”只能算半成品,如果想吃酸菜汆白肉,直接切片就行了。唐山菜比较婉约,没有东北菜那么血淋淋,上面还铺着血肠。现在北方也有很多川菜的拥趸,“方子肉”切片改刀,俏上豆干、豆豉、豆瓣和青蒜,一道下饭的川菜回锅肉就出锅了。唐山吃肉比较简单,分出“块儿”“片儿”出屉之后,会用蓝边二碗“折碗子”,二碗上面扣上汤盘,双手迅速翻个儿,肉梢就扣在了下面,上面的肉皮一条条的排列着,像琴键一样。“折碗子”这活儿一般人干不了,至少是乡厨或做饭老手,须眼疾手快,否则就会汤水四溅。所谓二碗是相较于大碗而言,二碗的量更适合扣在汤盘里。
由于也有“扣”的环节,唐山“折碗子”的“花椒肉”归结起来也应该算是扣肉的一种,而且和全国多地一样,长短大小都差不多,只是“扣”得干净,“扣”得纯粹,没有什么配料。但各地的扣肉确实五花八门,令人目不暇接。广东有最著名的梅菜扣肉,湖南有虎皮扣肉,常州有香糟扣肉,两广、福建还有芋头扣肉。四川除了烧白,仪陇客家九大碗还有糖扣夹沙肉。近邻天津和南省有渊源,除了也将馄饨叫做云吞,他们还有一种赤土扣肉,据说源自清代御膳房宫廷大菜,即如今我们在饭店常吃的那种“万字扣肉”。简直是配料竞自由,万物皆可扣。
虽然没有哈尔滨扒肉、济南把子肉那么厚实、红亮,也没有冀南和中原大地的条子肉那样直白;既没有川渝一带的甜烧白、咸烧白那样口味鲜明,也没有江西一带的米粉肉那样软糯鲜香,更没有陕南秦巴山区吊罐肉软烂得甚至提不起来……但唐山的“花椒肉”不但本地人爱吃,外地人更喜欢。我曾亲眼看见在某知名饭店有很多外地食客打包带走唐山的“花椒肉”,一提就是好几盒。我家的外地亲戚也几乎都钟爱我做的家常“花椒肉”,无论在何地,我做的“花椒肉”一上桌,保准率先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