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副刊·文荟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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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轶事

□ 宝林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生于一个并不富裕的农村家庭,家中排行老小,上有六个姐姐。我降生时父亲已四十八岁,老来得子,额手相庆,视若掌上明珠,百般珍爱,为袁氏族脉延续带来了新的希望和欢乐,然而给家庭也增添了新的负担和困难。那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经济困难时期,加上家里人口多,吃穿用度就成了很大的问题。那时父亲在滦县民政局工作,母亲在家操持家务,姥姥随我们一起生活。因家里劳力少,打生产队分到的口粮少,父亲虽有微薄的工资接济,一大家子七八口人(姥姥、母亲、姐姐们)常常吃不饱、饿肚子,母亲身体虚弱,几乎没有奶水。我生下来营养不良,骨瘦如柴,多病缠身。尚还年幼的我不幸得了一场大病,经过两次转院救治,才逃过一劫,捡回一条性命。母亲在世的时候不止一次地说起过,三岁那年,我感染白喉送县医院治疗。白喉是一种急性呼吸道传染病,其症状是:咳嗽、高烧、嗓子痛、声音嘶哑,咽喉周围组织有灰白色假膜,严重者可引发心肌炎,呼吸困难导致死亡。那年代白喉、天花、脊髓灰质炎(小儿麻痹症)等病毒传染病频发,严重威胁儿童的生命和健康。白喉是病毒之王,一旦染上几乎是九死一生!县医院鉴于我病情严重,遂建议立刻转至唐山人民医院住院治疗,几天下来病情不见好转反而加重。

眼看我危在旦夕,父母心急如焚,不顾转院的风险被迫转到唐山传染病医院,紧急隔离抢救了十多天,病情才稳定下来。母亲不能在医院陪护我,只好住在唐山地区烈军属招待所,每天步行七八里地来医院守护着我,但也只能按规定时间隔窗户观望,禁止接触病人,时时刻刻盼望我病情一天天好起来。值班大夫和母亲说,你家孩子想妈妈想得不吃不喝也不睡觉,把被褥扔了、衣服撕了,也不配合我们检查喉咙、测体温,整天看着窗外盼着你来,真是招人心疼啊!我长大后,母亲每每提起我住传染病院的经历时,我们全家都热泪盈眶。我终生感恩于父母的精心呵护与关爱,更不禁感慨母爱的伟大与神圣。

由唐山传染病医院出院后,我的身体逐渐恢复。为了便于复查身体状况,我和母亲暂时居住在父亲的工作单位(滦县烈军属养老院)。1961年7月父亲由县民政局调到滦县烈军属养老院,任院长一职。养老院中居住了13名抗日战争时期的烈士家属和多名解放战争时期团级干部的烈士家属。父亲敬重他们,带领养老院一班人以身作则,对老人们的衣食住行及身体健康体贴入微、关怀备至,把党和政府的温暖送到老人心间。父亲亲笔书写了“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及“服务人员热情高,保证老人身体好”等楷书大字的宣传标语,布置在院内墙体上,以激励工作人员争先创优的积极性。父亲及工作人员的付出也得到了上级主管部门的表彰及老人们的赞扬。1965年10月滦县公安局、滦县民政局在新站(车站)合属成立了滦县收容劝阻站,撤销原滦县收容所,调父亲任站长。1980年改革开放后原址又变更为滦县公安局新站派出所。

在我5岁至10岁年间(1966年至1971年)农闲时节,我常常随母亲到滦县新站父亲的工作所在地居住。对当时火车站站台上的天桥、商业局饮食服务公司招待所大楼(也称白楼,县城唯一仿古建筑)、收容所院内西北角、西南角的圆炮楼(抗战时期日本鬼子所建)等建筑物至今仍记忆犹新,对父亲同事的手摇留声机、照相机等稀奇玩意儿印象极深。有时我跟随父亲单位的工作人员到火车站遣送“盲流”回原籍,空闲之余顽皮的我要他们带我上天桥看火车,逛上一圈才肯回来。有时自己也偷偷溜出来,从行李房的偏门挤进去,跑到天桥上了望东西穿梭的火车。火车进出车站划破天空的汽笛长鸣声,蒸汽机车有节奏的轰鸣声,车轮和铁轨咣当咣当地撞击声,月台上喇叭传来清脆的播音声交织在耳旁,好不开心,自己总是玩够了才回去。还有时尾随父亲去招待所大楼买饭,服务员们都羡慕地说:袁站长(所长)老来得子,真是有福气啊!我的童年是在天真活泼、幸福甜蜜、无忧无虑中度过的。

滦县火车站(现滦县东站,俗称新站)交通四通八达,辐射周边各县:滦南、乐亭、迁安、迁西、卢龙等地。也是县城商业较为繁华的地方,商场、店铺林立,新华书店是我常玩的好去处,那里看小人书(连环画)是我的最爱。童年最快乐、最幸福的事是有小人书看,小人书寄托了我们这一代人童年学习的情怀。在书店内常见一群小孩凑在一起看同一本小人书。心痒时省下零钱或让父亲买心仪喜欢的小人书。依稀记得那时手里有《一支驳壳枪》《小英雄雨来》《草原英雄小姐妹》《小兵张嘎》《鸡毛信》《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夺印》《箭杆河边》《野火春风斗古城》《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奇袭白虎团》《水浒传》系列等最爱的小人书。大约有三四十本吧。我保管非常精心,爱不释手。有的小伙伴们来借看,于是我就让三姐在小人书的扉页写上警示语: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有借不还,再借万难。后来大姐家的外甥得了一场病,养病期间喜欢看小人书,当小舅的我毫无吝啬、忍痛割爱都送给了他。前几年二姐家外甥提起我的小人书来还抱怨当舅的当年办事“不公平”,一本未给他,说得我无言以对。这只是童年时光的小插曲,值得回味。

时光匆匆,青春已逝。难改的是乡音,难舍的是乡亲,难忘的是乡情。火车站的站台天桥,招待所的仿古门楼,自家的高堂大院,儿时的朋友伙伴等等,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桩桩,一件件,令人难以忘怀。由于唐山大地震的破坏和时代的发展,当年的许多建筑及风景早已不在,但上了年纪后依然触摸到童年的影子,它就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童年已走远,但在我时空的隧道里留下了抹不去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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