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副刊·文史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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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虫小物

(一)

□ 于东兴

沙得儿虫

逮蚂蚱,曾是乡下孩子的一大乐事。逮得最多的是个头不大的青蚂蚱,三捂两捂就成了囊中之物。还有灰头土脸的土蚂蚱,油光泛绿的油蚂蚱,一飞冲天的嘎达节儿……其中的硕大者是“担担钩”,有地方也叫“大扁钩”。

这种蚂蚱有两三寸长,一对细长的须子扫来扫去,须子后面是一对斜竖着的灰褐色的眼睛。一对宽大的翅膀,像两把护刀,紧紧地贴在肚皮上。担担钩有6条腿,两个棒槌般的后大腿粗壮有力,弹跳起来,一蹦即离了你的视线。寻到它藏身之处,悄悄靠近,双手并用,以迅雷之势猛扑过去,才能抓到。抓到它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它两只大腿,它就像簸簸箕一样,一颤一颤上下跳动起来,这也许是“担担钩”这个名字的由来吧。

最让人心动的,是一种红翅膀的蚂蚱。麦熟时节,常见它们在麦垄间飞起飞落,“沙沙”有声。这只落下,又一只飞起来, 此起彼伏的“沙沙”声,渲染着麦黄时分的火辣与热烈。若离得近,就会看到它颤动的翅膀像跳动的火焰,那沙沙声也霎时放大,好像是谁在轻轻打着竹板,“呱嗒嗒,呱嗒嗒……”待你奔向它下落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

这种蚂蚱听到拍手的声音,便闪动着火红的翅膀,寻声而至,也许以为这拍掌者是同类吧。飞得近了,猛然发现情况不对,又急速逃走,一闪身便声息皆无。麦子割完了,这种蚂蚱就很少见到了。

它带给人间的美丽,虽然短暂,却永远飞翔在儿时的天空。

这种美丽的蚂蚱忘记叫什么名字了,问村里老同学,说叫“沙得儿虫”。对,它飞翔时“沙沙”作响,就叫这个名字。

气蛤蟆

村头池塘是水草鱼儿的世界,也是青蛙的天堂。每到田野葱郁时,就有青蛙在那里鼓吹,一声两声,清脆悦耳。月朗星稀时,独步池边,近距离听那蛙鸣,分外嘹亮。

在暑气蒸人的夏日,池塘里突然热闹起来,“咕——呱”之声响成一片。此时蛙鸣没有了春日的委婉,而是鼓点般急促铿锵。这时在水池边,除非大声叫嚷,否则,即使面对面,也听不到对方说什么,耳朵里只有嗡嗡山响。若捡块瓦片掷去,满池蛙鸣便戛然而止,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稍静片刻,又叫声四起,池边草叶为之纷纷坠落,池水亦泛起浅浅涟漪。让你不得不惊叹蛙们底气之充沛,音量之宏大。夜里,三两声蛙鸣,又衬出夜的岑寂。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饱满铿锵的蛙鸣也有凄凉的时候。秋日下涝雨时,洼地一片汪洋,池塘也平了槽。此时蛙声已无往日的盛大气势,一支支庞大乐队已是七零八落,只剩涝蛤蟆长长的呜咽。

涝蛤蟆,比大眼睛青蛙个头小,颜色发灰,叫声也不像大眼睛青蛙那样连绵高亢,而是断断续续,有气无力,沉闷低昂,让人感到无奈与惆怅。倘捉得一只,用小棍敲它肚子,眼瞅着肚皮就绷起来,越敲越鼓,竟至成一大皮球,真担心会爆裂。因之,乡人叫它“气蛤蟆”。哎,它哪来那么大气呢?

许久未听到蛙们的大合奏了。

前年7月,一场大雨,小城公园绿地郊外道路多有积水。雨后散步,凡积水处皆有蛙鸣,有的高低错落,响成一片,也有间歇孤单的低吟。在蛙们杂乱嘶叫中,听得出有涝蛤蟆在叫,听着那久违的低昂沉闷,我自言自语道:“涝蛤蟆,涝蛤蟆!”路上一老者听言,说道:“囊鼻子,囊鼻子!”,这时我方知道涝蛤蟆除了叫“气蛤蟆”之外,还有这么个传神的名字。你听,它的叫声,真有点像谁得了伤风感冒,鼻塞不通时哪种闷声闷气的说话声。

哎,这些个蛤蟆们,平时都躲在哪里呢,几年几年不见踪影,一场通天大雨,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出来(气蛤蟆的叫声还是那样“囊鼻子”味),让人惊奇又惊叹。只是连年干旱,即使下一两场过去那样的“涝雨”,也不致成灾,听几声气蛤蟆叫,也无惆怅之感,倒是一种淋漓畅快油然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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