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迁西位于燕山南麓,长城脚下。由于其独特的气候和富含丰富矿物质的土壤,这里盛产的板栗营养丰富、口感甜糯,尤其是经过炒制以后,香气扑鼻、入口即化。1995年,迁西被命名为“中国板栗之乡”。
在栗乡,有很多树龄多达百年的大栗树。它们高大挺拔,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我家就有一棵树龄一百多年的栗树。它郁郁葱葱,树冠如盖。风调雨顺的年份,一年能产一百多斤板栗。有一年板栗八元一斤,这棵树为我家赚了一千多元人民币。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这棵树也成了我家的摇钱树。
秋风吹来,板栗成熟了。栗蒲棱咧开嘴,紫色的栗子就像断线的珠子似的从里面掉下来。绿色的草地上犹如缀满了紫色的玛瑙,煞是好看。孩子们挎着用荆条编成的小笼子,争先恐后地弯着腰在树下捡栗子,宛然一幅优美的图画。
由于山高路远,板栗树较多,栗农忙得脚打后脑勺。为了保证板栗的鲜度,减少往返次数,栗农上山的时候,往往都要拿上一根细竹竿。看着哪棵树的栗蒲棱开得多了,就用竹竿在枝头轻轻一敲,栗蒲棱和栗子就纷纷从树上飞落而下。如果是小树,在地上就可以直接操作,简单易行。如果是大树,尤其是百年老树,那就麻烦了,需要爬上树去,靠在树杈上敲打,这就需要年轻力壮的打栗子成手了。
二十年前,父亲54岁,四叔44岁。当年四叔正值壮年,精神抖擞。板栗丰收时节的一天早上,四叔深情地对父亲说:“大哥,你岁数大了,攀高危险。那棵百年大栗树你就别打了,我给你打吧。”父亲听了很高兴,就像卸下了一副重担似的,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就这样,每年那棵大栗树,基本都是四叔来打。
岁月不饶人,今年父亲74岁,四叔也已64岁了。父亲已无力爬树,四叔也已不能独自打那棵大栗树了。一天早上,四叔又来了。他诚恳地对父亲说:“大哥,哪天打那棵大树呀?哪天打了告诉我一声,我帮忙打打吧!树大栗蒲棱多,一个人打完不容易啊!”父亲看着两鬓斑白的四叔,爱怜地说:“老四啊,你岁数也不小了。能不上树就别上树了。让孩子们干吧!”
我看看父亲,又看看四叔,感慨万千。父亲和四叔一辈子手足情深。父亲有好的东西一定会分享给四叔,四叔有好的东西一定会先送给父亲享用。不论谁有了困难,都互相帮忙,视若自己的事情。突然想到我们这些独生子女家庭,不知道我们老后,遇到了困难,会去找谁帮忙,会怎样度过生命的难关。倘若年轻,真想再生个二胎,给我们的孩子留个伴儿,像父亲和四叔一样,一辈子,一生情,绵绵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