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发现了一块足以安放疲惫身心的秘密乐土。
那是一座闹市中废弃的村庄,村民早已迁走多年,留下荒草丛生的地皮迟迟没有改建。周围的老人们见状纷纷来搞圈地运动,你一块花生地,我一块玉米地,他一块红薯地,热热闹闹地种起来,甚至还有人种了芝麻和高粱,荒草野树间逐渐形成一种阡陌纵横的繁荣局面。
我家先生在某一次晚上遛狗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自此,“去大野地”便成了我俩闲暇时的最佳锻炼方式。如果你还没听说过公园20分钟效应,那你一定要在繁忙的工作间隙里腾出那么一段时间去大自然里散散步,听听鸟叫虫鸣,闻闻植物的气息。这种效应已经成为很多人在紧张的生活节奏中自我调节、放松身心的解压之法。
这块大野地,不但是放松身心的好去处,还着实给了我太多实惠,满足了我在四季之中将野外植物与节气时令对应起来的食材梦想。特别是2024年,它就像一块藏宝之地,被不断挖掘出宝贝与乐趣,消除了我许多疲惫、压力甚至烦恼、病痛,成为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片乐土。
榆钱下来的时候,我们会拎着袋子去大野地里撸榆钱。天然没有污染的榆钱即便直接塞进嘴里也是鲜甜的味道。和上细细的玉米面,加些许调料上锅蒸熟做成榆钱饭,就是大野地所馈赠给我们的春天的第一口味道。
蒲公英和车前草萌生的时候,我刚接受了几次小小的手术,腹痛一时之间令我苦不堪言,从网上看到这些野菜能消炎,我和先生又日日带着小铲子去挖回来摊成玉米面烀饼。意外发现了土大黄,我们也掘了根回家煮茶。薄脆香甜的野菜烀饼配上色泽金黄的茶饮,那是久病初愈后一段痛并快乐着的美好时光。
洋槐花开,我早已复工。包槐树花包子被提上日程。周末我们大张旗鼓地领着狗子去大野地摘槐树花,在淡淡的槐花香里,两人谈笑着,比赛谁摘得多。两人一狗,又是一幅美好的“夕阳红”画卷。回到家里,我们将槐树花洗净,用盐水浸泡之后,加猪肉和馅,包出来的包子味道甜美又别有清香,可谓人间美味。
北方的人没有吃青团的习惯。我有个好朋友,她在每年清明前后都带着父母下江南,每次都背回当地的一些青团给我们吃。其实我们大野地里也有艾草啊。去年,在她临行前夜,我下班后打着手电筒去掐艾草尖儿。有人告诉我,相比艾草,野艾反倒更加没有苦涩的味道。我一并采回家,调整比例,洗净榨汁和上糯米面,裹上豆沙葡萄干,制成青翠软糯的艾草青团,在她出行之前送去,给她当作旅途的甜点。
端午到来的时候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大野地这种旱地,苇叶和马蔺也是有的,只不过是叶子细小一些。但是用当天采的叶子包粽子,味道又是陈叶所不能及的。我把老母亲接到家里来,大家一起包粽子,这是有生之年都不会忘却的美好回忆。
六一前后,桑葚熟了。大野地里桑树也有不少。我们边采边吃,染黑了手指和牙齿也是快乐无比的事。我们把紫色的桑葚摘回来泡在高粱酒里密封好,再写上标签,仪式感就满了。数月后启封小酌,又是席间的一个好话题。
盛夏是地肤的生长旺季,这种俗称扫帚苗的野生植物也是一种味美的馅料食材。我和先生隔三差五便会在散步时掐回两兜,包成肉包子和素包子,很有嚼劲儿,荤素口感都极佳,送给老人们也大受欢迎。
入秋以后,圈地的庄园主们开始进入丰收季。人们忙着刨红薯、收花生、收割大白菜。这些在白天完成的工作当然都出自我的想象。此时的大野地不再给予路人太多的生机。周末再去,只能像孩子一样,因为看到一两个遗漏的花生和豆荚而开心雀跃。
初冬,土地尚未上冻之前,我们带上锹铲向大地妈妈索取最后的馈赠。洋姜,菊科的小黄花,高高的花开一夏,霜打后,叶落花枯一片萧瑟,而土里的根系上已经坠满了可爱的小块茎。于是呼朋引伴去大野地挖洋姜,月光洒在我们身上,我们像盗墓贼一样,明目张胆又其乐无穷。今年挖了有十来斤洋姜,统一腌成清脆爽口的小咸菜,又是一道佐餐佳品。
去年,在生存压力渐增与身体状况频出的状态下,一直给予我精神陪伴的,除了亲人和朋友,就是这块能提供无穷快乐的大野地了。《诗经》里说:“乐土乐土,爰得我所。”这块大野地,就是我的乐土。如果没有它,我的2024年会失掉很多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