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副刊·文史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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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草木

(一)

□ 于东兴

□ 于东兴

滴溜甩挂

滴溜甩挂,一个形象生动的方言词,形容瓜果豆角拥簇下垂,或丝丝垂挂、随风飘荡的情状。一是多。如黄瓜,那些娇嫩的小花还未凋谢,就有尖尖小瓜,顶花带刺,显露峥嵘。稍后,便俯身下垂,在青枝绿叶间渐次突兀起来。二是动感十足。特别是长长的挂豆,像挂在篱笆上一排细长丝绦,有风吹过,飞瀑般飘动。

还有一种与苦瓜有亲缘关系叫“咧古吊”的攀缘植物,茎蔓细长,叶子弱不禁风,但“偶依一株树,遂抽百尺条。”待爬到丈八高时,便垂下一只只纺锤状果实,在风中荡来荡去。成熟后通体金黄,像一个个金钟,挂在空中。稍不注意,一个金果就悄然裂开,露出鲜的内瓤。“晓看红湿处”,方知是几枚裹着红衣的种子落于地上。

滴溜甩挂,一个随风摇曳的方言,看到它,一幅绿荫匝地果实累累的画面,就浮现眼前。

老婆子耳朵

老婆子耳朵 ,一种扁片状豆角,因形似人耳,就有了这么个名字。一说这个名字,总让人想起老家的婆婆奶奶们。

这种豆角多种在寨子根或柴垛旁,不用管理,任其攀爬,种下几粒就能爬满寨墙草垛。不用多久,就有紫色小花在枝叶间次第放开。不经意间,你会发现花丛上伸出一枚枚怯生生的尖角,过几天那些尖角就长成一只只小耳朵。

这种形似耳朵的豆角,过往谁家都种几株,摘下一捧,即是一菜。似麻非麻,嚼之似涩非涩,别有滋味。多年之后再品咂那种滋味,有一片悠长的回味在心头。

农家院落中,“老婆子耳朵”悄然开花,悄然结果,谛听天地音符,点缀乡村寂寥。却少有人留意它,就像头顶的蓝天,我们天天行走在天空之下,却往往视而不见。

鬼指根

带“鬼”字的东西,总给人异样的感觉与联想。黑翅膀黑身子的“鬼蚂螂”,像一片阴影,在水边飞来飞去,有点鬼气;外壳似老人皱纹堆累的“鬼螃蟹”,扮着鬼脸,东张西望,丑陋而滑稽。“鬼指根”乃是一种野草,从叶子中间挑起一根根细细的茎,乱哄哄开出黄色小花。一有风吹草动,线形瘦果便悄悄裂开,一蓬蓬顶着绒毛的尖刺,像一发发随时连射的枪弹,谁从旁边经过,只要稍一碰触,即被连连击中。少时在路边拾柴割草,在毫无觉察时,裤脚衣襟常被它刺中无数,只得一枚枚小心拔掉。但总有几枚潜伏者,直到刺痛手掌才被发现。

释放针刺,刺你没商量,大概就是它“鬼”异之所在。

与之相类,还有“麻苍(苍耳)”和蒺藜。麻苍结籽具钩状硬刺,稍微触及即粘在衣裤上,路过者无一幸免。蒺藜之籽俗称“蒺藜狗子”,刺硬如铁,一粒就是一颗地雷。早年耪地歇烟时,在地头刚一坐下,就觉屁股一阵刺痛,不用找,肯定是蒺藜狗子在发狠。割草时,被混于草中的蒺藜狗子扎出血来,是常有的事。

这些刺人的草,本无恶意,它们只是把我们当作快递小哥,把种子带向四面八方。

兔蹲

以鸟兽昆虫命名野草和庄稼的方言,乡土之气跃然纸上。如豆粒上花纹酷似京剧脸谱,又似蜻蜓脑袋的黄豆——“蚂螂头”;形容猪一跷脚,就能够到顶穗的矮棵高粱——“老骒猪跷脚”;见什么就死缠不放,大肆蔓延,如牛的哈喇子一样纤细的野草——“牛歇涎(学名菟丝子)”……这些野草庄稼,因其比喻恰切的俗名,一下子神态飞扬,活泼起来,让你过目难忘。

兔蹲,又是一例。

兔蹲,一种早熟豆角,不爬蔓,不搭架,长到一二尺高,即开花结角。它们一铺铺匍匐着,像一只只野兔蹲在初夏的田园,仿佛一有动静,便腾跃而去。我想,第一个想出这个比喻的人了不起,让人瞬间就记住了这种早熟的豆角。虽然“兔蹲”豆角味道发木,但采摘于菜蔬荒疏季节,亦是难得。大棚蔬菜广为种植后,其早熟优势已然不再,也就很少有种植了。不过,其“兔蹲”之名,依然让你想起它丛密的秧苗,进而一只只兔子仿佛在眼前蹲伏,蓄势待发。进而,一缕思乡之意就掠过脑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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