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开始爱上茶,爱上粗布麻衣,扔掉高跟鞋的时候,也许是老了,也许,是懂了。
突然在半夜睡不着,极渴,却又并不是因为缺水,而是因为工作原因几天没能喝茶,于是起身,着棉麻袍,烧水,冲泡浓酽的普洱,用大陶杯,不是品,也不是啜饮,而是大口大口地喝,像是用法式热吻亲吻久别的爱人。顿时,包裹在柔软棉麻中的身体温暖起来,整颗心也跟着静了,妥了,世界变得可爱美好了许多。
陈年的熟普终于泡至无味,却仍可以拿来煮。加两个大枣,放在茶炉上,水沸腾起来的时候,满屋醇厚的茶香里夹杂了大枣的甜香。喜欢这种感觉,两相浸润,不挑剔,各有风格,却又相互包容的滋味,像两个原本性格迥异的朋友,却能够始终不离不弃。
越来越不喜欢人多的热闹,朋友圈子越来越小,从原本喧嚣的人群里逐渐退去,只愿意跟一两个好友静静相望,可以无言,彼此只需要一个眼神。将这感觉分享给N,虽然夜半,却知道她一定在。是一种心底生出的笃定,彼此有着某种吸引,女人间的心有灵犀。果然,她在习字。闲闲地聊几句,却能双双心生戚戚,不是悲戚,是感动,是自然流露的一种情,容易让人落泪。在春深的夜里,彼此隔着黑暗的天空,遥想,以星为眸,四目相凝。不知道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或者什么都不说,拿着手机静默的时候,其实彼此已经懂得。
茶喝到通透,有飞升的感觉。或许这就是卢仝所言“清风生”的境界吧。虽然道过晚安,却仍旧睡意全无。收拾了心情,读书。
先前一直在看《马可:衣以载道》。虽然定制服装对我来说还算是奢侈品,但是她那种对待生活的态度却着实令人佩服。“无用”本身从基础的纺纱成线、植物染织,一直到设计、剪裁成为服装的过程中,全部源于天然,出自手工,那种纯朴、自然、不做作,就是要做与时尚无关的真正的衣服,是一种纯粹的价值观。想起庆山《得未曾有》中写到的杭州醉庐主人对于食材的挑剔,突然发现二者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无论是对定制服装等待的过程,还是对私房菜的等待过程,都是在磨炼心性,都是在传播一种健康的理念,一种纯粹自然的生活方式,包括对于外界一些诱惑的克制。穿得健康,吃得健康,心灵上的健康,才是真正生活的健康。只是,大多数人还没有明了。
茶渐冷,粗陶的杯子却仍有微温。也许是茶汤余热,也许只是我手心温度的错觉,但暖总是好的,让人舒服的。像手机那端N道着晚安,却又不厌其烦地一条一条回复着我的消息。
忍不住将书的内容分享给她,只是觉得,很好。“很好”两个字其实是这世上最生动的字眼,没有刻意雕琢的,不华丽,却也绝不肤浅。像“无用”,看似无用,却自有其深刻的蕴含。难得有这样朴素的态度,朴素的愿望,朴素的人生了。也许,这种感觉只能在深夜才能极深地体会到,也只有深夜才能彻底摒弃那些身外的浮华烦躁,天亮的时候,人心便很难有如此静彻空明了。
其实,这世上很多东西大抵都是相通的,尺度、搭配、比例关系等等可以作用于服装剪裁,也可以用于菜式的制作,亦可以作用于方方面面,比如做人、做事。马可“以衣载道”,醉庐主人也许是以酒、以食载道,庆山以文载道,也许还有人以茶、以花……大千世界每个人体悟到的“道”都是不同的。说到底,何以载道?惟用心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