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副刊·文史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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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虫小物

(二)

□ 于东兴

蝲蝲蛄

蝼蛄,俗称蝲蝲蛄,钻地咬根的害虫。若看到地面鼓起一溜溜浅浅的凸起,那一定是蝼蛄在地下穿成的隧道。如发现苗禾打蔫枯萎,多半是这家伙在地下潜行时,咬断根茎的结果。过往大田菜地,被其咬断根茎而至庄稼败死的现象非常普遍。尤其是表土潮湿疏松的盐碱之地,蝼蛄串过的地皮,像一道道裸露的青筋,其所经之处,稼禾尽毁。碱地本就不发苗,让蝼蛄一闹,缺苗断垅,严重时甚至要毁种。

蝼蛄危害稼禾,人人痛恨,必欲除之而后快。但这家伙却是个小小的歌手。

夏秋之际,田野窗外,蟋蟀鸣声四起,如泣如诉;蝉鸣清音激越,高亢嘹亮;蝈蝈露下彻夜长鸣,俗耳为之一清……在虫儿们的大合唱里,也有蝼蛄在鸣叫。蝼蛄虽声名狼藉,唱起歌来却不难听,在田野院落隆起的土背里,或是乱石瓦砾下,其“咕咕”声似笙管长笛,细细听去,也有几许清越之音。

人们对蟋蟀、蝈蝈、蝉,甚至蚯蚓的歌唱,都不乏赞美之辞,对蝼蛄的鸣叫,却少有人提及,有的多是轻蔑与不屑。如,“听蝲蝲蛄叫,就不种地咧?”还有,就是除之而后快的决绝。

蝲蝲蛄这个笨拙丑陋的家伙,亦可化害为用。医书上说,蝼蛄干粉可入药,治水肿,有利水通便之效。

世上没有绝对无用的东西,有的只是用途尚未被发现而已。

山石脸

“山石脸”是陡河里最有名的鱼。色如褚石,长约寸许,通身有小黑斑点,面条鱼一样细若无骨,身体却极坚韧,是淡水鱼中的珍品。这种鱼长在上游山水之中,自带山石之色。山洪下泄,成群的山石脸被激流裹挟,一路南奔,直抵百余里外的草泊。

洪水过后,它们锲而不舍,溯流北上,游向故乡,一路顺畅,但途中一座闸桥挡住了进路。桥在董各庄,名乐善桥,乾隆年间所修,石砌七孔,孔内皆矗丈余高闸板。闸桥是“上河”“下河”分界处。前番闸板吊起,洪水怒泄,上河下河水流无阻。洪水退去,闸板复位,上河下河又形成一丈多高落差。上河水自闸板上飞流直下,砸在桥炕上,哗哗作响。这时,鱼儿要想游过闸桥,无疑是在过登天之蜀道。

山石脸游到桥闸下,面对瀑水,没有胆怯,没有犹豫,而是奋力向上冲刺。有一次我在大桥下玩水,踩着桥炕上湍急的水流,小心翼翼来到闸下。看流水从闸顶下泻,竟发现有许多山石脸在飞瀑中,一点一点向上游着。瀑布水流有三四指厚,手伸进去,即被击出。可那些小小鱼儿,竟是垂直向上游去,一寸一寸,极慢极慢。有的在瀑布中,一动不动,像一颗钉子钉在那里,只有尾巴急速摆动。那一定是筋疲力尽,无力上顶,暂时悬停于此。但这小小鱼儿绝不后退,而是蓄洪荒之力于一搏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啊!我不知它们能否冲顶瀑布,越过闸板,游到河水清缓的上游,再游回它们的故乡。

那一刻,我被这小小鱼儿感动了,觉得有一种烈风般苍劲而壮阔的东西涌动在血液里。

小柳叶

谚曰:“小满鸟来全”。农历小满前后,飞往南方越冬的候鸟陆续回到北方,村里村外的柳树杨树上,顿时热闹起来。飞来飞去的鸟儿中,有羽毛金黄的“黄雀”,酷似麻雀的“麻脸”,羽色鲜黄的“黄莺(黄鹂)”,尾巴修长、一飞就“哗楞楞”响的“哗楞棒”……最多的是一种不知防人的小鸟,总是在树梢上跳来跳去。别的鸟见有人来,大都飞走,这种鸟依旧在你头顶上蹦跳。它是南来的鸟儿中个头最小的,连尾羽算起,也就鸡蛋大小,因其羽毛黄绿,藏在树叶间,像一片柳树叶,因此,又叫它“小柳叶”。少时我用弹弓打鸟,打的最多的就是小柳叶。

小柳叶落脚高树枝梢,弹丸射在那些树枝上,只要打不中它就不知飞逃,顶多是跳到附近的树枝上,依旧用柔软的嗓儿在唱。

在“除四害”那年,麻雀曾被列为“四害”之一,成为消灭的对象,我们小学生也领到了打麻雀的任务,(交两只麻雀腿为一只麻雀)。麻雀少了,我们就拿野鸟的腿混充,而混充的鸟腿中,多是 “小柳叶”。这是鸟儿的悲哀,也是我心中的隐痛。

很久以后,我知道这种鸟叫“柳莺”。每年秋天,柳莺随大批候鸟飞往南方,到越南、缅甸、印度去越冬。万里征程,高山大河,风霜雨雪,它们小小的生命要经历多少苦难!每年春天,又总是不远万里,回到我们身边,带来春的喜悦、夏的绚丽。

其实,飞到我们身边的候鸟,不都这样的经历吗!对它们柔弱而坚强的生命,应深深地感激、尊敬,爱护。朋友们,爱护鸟吧!把天空麦田和柳林留给它们,让它们无忧无虑地飞翔、歌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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