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国新

第一次寒潮披头散发

撒着气

耍着疯

纸钱漫天飞舞

是今年最后的蝴蝶

办理母亲的丧葬费

发送添加工作人员微信的申请：

我是XXX（XXX之子）

我想以括号的形式注明身份

却发现

仍需仰仗母亲

不然

人家怎么知道我是谁

理发

母亲下葬后

家族中的长辈交代禁忌：

三十五天以内

不能理发

不能刮胡子

否则

对后辈儿人不好

我去理发

一直给我理发的老大姐问：

不忌讳吗

我告诉她

我没留过长发

不理发

我怕过“五七”母亲回来时认不得我

理完发

老大姐说：

对不住了，兄弟

姐想给你理得

跟原来一点儿也不差

可今儿，不知道咋了

眼睛总流泪儿

挡眼

氧气瓶

母亲得了心衰

一躺下

喘息

如同老屋灶边的破风箱

呼哧呼 呼哧呼

开医用氧气厂的朋友

送来了四个氧气瓶

免费灌气

循环使用

可以让母亲痛痛快快地吸口氧气

我挺欣慰

可母亲走了

连一口氧气也不麻烦我了

把气瓶还给人家吧

拿起抹布

想擦试擦拭

突然停了手

瓶身上有母亲的日日夜夜

一呼一吸

我不舍得擦掉

却被泪水

冲走了

失眠

父母都在世的时候

晚上

父亲咳嗽 吐痰

母亲喘息 呻吟

我一听就血压升高

夜夜难眠

父母都走了

晚上

父亲的咳嗽

母亲喘息 呻吟

似乎

还在耳边

想听得更真切些时

却又寂然无声

让我

夜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