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副刊·生活 上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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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取当年好味

□ 张薇

记忆有时候并不可靠,但是味觉却时时醒着。零食,是孩子们永远的快乐来源,经过数十年,那些留存在嘴角的味道还依然让你记忆犹新,牵肠挂肚。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零食,几乎没有特别精致的包装,都是原生态存在着。

水果罐头,装在玻璃罐子里的水果,金属盖子很难打开。每次尝到它们都要付出艰难的劳动。把罐子倒置过来,把毛巾垫在盖子下,用螺丝刀一下一下起那个盖子,你只要听到有气体钻进去,就好了,罐头就打开了。那时候都是爸爸做这个工作,孩子略略心急地围在一旁。水果罐头可不是平时常常能吃到的东西。山楂、桃子和桔子,这几样水果的罐头比较多,它们被糖分剥夺了鲜活的味道,只保留了一小缕原始气息,让你依稀辨认。它们又软又甜,没有个性,几乎变成了另一种物质,但能得到每个人的认可。因为不能常常吃到,所以罐头显得非常美味。

吃罐头一般是病人的专利。看望生病的人,手里拎着的必定有装在网兜里的水果罐头,以及桔子汁。桔子汁和现在的饮料不一样,它必须兑水喝,否则甜得过分。生病的小孩更有吃罐头喝桔子汁的待遇。一个朋友曾经说:“我小的时候生病,我妈让我吃罐头,我很生气,平时不给,现在吃什么都不香了才给。”

相信那时过来的人,看到这两样东西都会马上和自己发热的额头联系在一起。现在极偶尔还会吃水果罐头,每次吃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好像病了。

糖瓜,记忆中只在冬天吃到,它出现的时段很短。本来这种食品就是为了黏住灶王爷的嘴,腊月二十三让他上天言好事的。那时我在老家的镇子上生活,每天和邻居家的伙伴满街筒乱跑。对什么都不甚了了,也不知道问个原因。

那时的冬天总比现在的黑得早,大家关灯躺在烧热的炕上准备睡觉。奶奶递给我几粒糖瓜,我悄悄攥在手心里,放一块在嘴里咬来咬去,这种麦芽和黄米做成的灰白色扁圆的糖很黏很黏,牙齿完全被卯在一起了。它的甜带着强烈的土性,和包在玻璃纸里的水果糖、奶糖不同,它们清新娇嫩,而它懵懵然,没有开化的样子。吃完了这一粒,我决定换一种吃法,不再猛劲儿和它较量,而是放在嘴里让它自由从容地融化,感觉它的躯体一边腻住我的口腔粘膜一边慢慢缩小,同时脑子里还在幻想着什么。糖还没全化,我已经睡着了。奶奶能给我的零嘴不多,糖瓜我不是最喜欢,但是奶奶惦记着我,而且匮乏的时代有东西总比没有强。所以我也会对它青睐,并在嘴里把它快乐地理解透彻。

我喜欢吃的是冰糖葫芦,一直到现在。但是爸爸不吃。他小的时候家里穷,到某个时节就要有相应的工作要做:下学捡粪,割草,夏天卖甜瓜,冬天串糖葫芦。爸爸曾经不厌其烦地告诉我怎样把一堆山楂和糖变成冰糖葫芦。我那时候对他说的不感兴趣,只喜欢吃糖葫芦小贩的劳动成果。有一次,爸爸决定做一回糖葫芦,为我再现历史。他用铁锅熬糖,我帮忙洗山楂,再串起来。爸爸把菜板用凉水浸过,把山楂串浸到粘稠的糖浆中,拎起来在菜板上一拍,再拉一下,焦黄甜脆的糖片就出来了。待糖变凉,借着菜板上的水,冰糖葫芦就可以轻易取下来。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做的冰糖葫芦味道和小贩的不太一样,也许是浸含了父爱吧。

以后,爸爸还是给我买糖葫芦,常常记得冬天他冷呵呵地骑自行车下班,手上费力地举着两只冰糖葫芦。不知道他是怎样骑回来的。

记忆中还有爆米花、棉花糖、酸枣面、糖人儿,全部数出来会占满现在超市的一小货架。它们全都那么好吃,回忆起来,我只能反复用“好吃”来形容当时的味觉。那些味道,明烈动人,不是印在味蕾上、盘桓于舌底,而是留在心里,留在恋恋难忘的纯真过去。把这些东西都拿来,吃在口中,还会感到美味吗?不会,人在变老,变旧,我们希望尝到的是青春的味道,记忆的味道。它们愈遥远愈清晰,这其中包含了记忆者的生活参与,亲人的关爱气息,成长过程的体会,并与生活的蹒跚行进胶着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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