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初,我升入了滦南县大马庄初中。
学校坐落在离家5里地外的乡里,那时大马庄还是乡。每天,我们从村里到乡里,步行上下学,往返四次。那时我们还没有自行车,更不用说别的交通工具了。我和邻家姐妹们结伴而行,出了村,为了省时省力,不走大路,顺着那条东北西南走向的羊肠小路去学校。小路窄至只能容一人通过,大家前后排队前行,嘻嘻哈哈,前呼后应的。两边,是密不透风的青纱帐。当然,冬天田野里光秃秃一片,我们便洒脱多了,可以三五成群地“横行”。
冬天,天冷得刮鼻子刮脸,即便室内生铁炉子,我们的手也冻得像包子一样。因为通着炉子有土坯垒成的长长烟道,上面可以热饭,我们中午便不回家。第二节下课的时候,我们把铝饭盒码到烟道上,满满的一溜儿,有时还要码两层。因为底下的先热,第三节下课的时候,大家把上下两层的饭盒调换一下,避免下面的太热而上面的又凉。我最常带的饭是几块红薯。有时,带半盒拌了猪油和食盐的高粱饭,揭开盖子,一股香气袭来,便吃得津津有味。也有带大饼的时候,因为少油,巧手的母亲便用发酵好的面,粘着面粉烙饼,白白的面饼上带一层金黄的硬皮,里面却松松软软,口感很好。同学们的饭大同小异,那时,肉蛋很少吃到。
初中正是身体迅猛生长的时期,因为缺乏营养,那时的我,清瘦高挑,文文弱弱。喜欢上语文课,对博学幽默的语文老师马老师佩服有加,愈加喜欢语文,喜欢写作。
初二那年,春早早地来了,带着柳绿,带着鹅黄。而我,却病倒了,休学了,每天躺在温热的土炕上养病,总是木木地看向窗外。透过敞开的窗,我看那四角的天空,偶尔鸟儿飞过,便神往地呆愣许久。除了吃药打针,我就是看一些文学书,也写一些忧郁的诗句。
阴雨霏霏的一天,一只燕子在我窗前飞来飞去,来来回回地盘旋着。我知道,它是在寻找搭窝的地方。突然,它倏地飞到了我的小屋里,转悠了一圈后又飞走了。过了一会,两只燕子飞来,嘴里都叼着一些泥巴,放在两根椽子的中间,之后飞出去,不久又飞回来。就这样,它们开始在我的小屋里筑巢。我的视线被它们牵引,竟忘却了烦恼。它们的巢呈半椭圆形,规则又漂亮。
从那儿以后,晚上我有了燕子夫妇作伴,不再孤寂落寞。我给它们起了名字,一个叫灰灰,一个叫黑黑。天黑时,等它们飞回来,我才把窗户关上。它们很勤快,每天早早地唧啾着把我叫醒。我睁开眼时,他们正焦急地在我屋子里转着圈,我便打开窗,放它们轻盈地飞去。
过了些时日,窝里探出了几个小脑袋。哈,原来,灰灰和黑黑做了爸爸妈妈了。自从有了这几个小家伙,屋子里生动了许多,尤其当乳燕的爸爸妈妈把食物带回来的时候,小燕子一个个张着大嘴巴,唧唧唧唧叫个不停。看它们欢快地吃下食物,灰灰和黑黑再度去寻找食物。从那时起,我知道了万物有灵。
当小燕子羽翼丰满的时候,它们便顽皮地飞下来,有时落到我的身上,我就静静地看着它们,不敢动一下,唯恐吓到那些可爱的小精灵。渐渐地,它们和我熟悉了,我便可以轻柔地摸一下它们滑滑的羽毛了。天气暖到晒得人懒洋洋的时候,小燕子也长大了,飞走了,偶尔,也会飞回来在屋中转几圈。
听村里的老人说,家中有燕子做窝,是吉兆。说也奇妙,我那时真的好了起来。我不再消沉,从这些活泼的生灵身上,我学到了乐观的态度。我会到阳光下散步,会闭目听听鸟鸣,更喜欢的,是听燕子的呢喃。又过了一段时日,我痊愈了,重返了校园。
校园内,还是那几排古旧的尖瓦房,设施简陋的教室,前后墙上各一块黑板。讲台上,一盒白色粉笔,一个黑板擦,每节课随着各科老师的变换而在讲台上更换着书本。这些,在病好后的我眼中,竟有了亲切感,有着知识的魅惑力。有时,讲台上会多了一盒彩色粉笔,那往往是地理老师为了在黑板上标注地形、划分地区而用的,或者,是美术老师画画所用。当然,有时也被我所用,这一直是我初中时的骄傲。我擅长画画,成为班里后黑板的板报美术设计者和绘画者。我们一般两周换一回板报,我便拿了那盒彩色粉笔,放到最后一排同学的课桌上。最后一排往往是高大的男生,他们便自觉地把桌子往前搬搬,人随桌子前移。然后,回头看我布置板报,而我,极少和他们交谈。我先是左瞄瞄,右瞅瞅,然后用一把木尺测量好长度,平均分成三四等份,以菱形、长方形或圆形等为板块的边际,画好花边。有的板块与板块间,画成刚发芽的垂柳,点缀一两只燕子,清新又唯美。插图多是梅兰竹菊,或者,是荷、喜鹊、黄鹂等花鸟,有时也画成师生共读的那种人物画。刚画好的黑板报,色彩艳丽,图案美观,常常赢得师生的赞扬,那时,内心美美的,脸上却不起波澜。
实验课少之又少,无非有烧杯啊,天平啊,实验室也破破烂烂,由于使用少,长期关着门,里面总有股霉味。美术课更是常常上成自习课,因为没有专业的美术老师。体育课倒是每周一节,无外乎跳跳远、跑跑步、扔扔沙包,男生连篮球都很少打,好在,我们都走着上下学,身体素质都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