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中”字头的村庄一共有两个:中国李庄,中国宋庄。
今天去宋庄。
准确地说,宋庄是个镇。20世纪90年代,许多画家离开圆明园画家村,来到宋庄小堡村择屋而居,宋庄一带逐渐成为自由艺术家的聚集地。去宋庄,打车时出现了多个地址,既然名闻全国的画家村在小堡村,那就小堡村吧。
一条小路,扭进了村子,路窄,两辆车对面开都得小心翼翼。稍宽些的地方,见缝插针停了挂着各省车牌的车。下了车,不知道往哪去,就拽着路往前走。
两旁建筑多高大,是厂房风格,装修各异,墙上,门上,窗上,阶梯上,招牌上,花上,草上,树上,都是做文章的地方,貌似不经意,实则具匠心。明明就是普通的乡村,却实实在在不一样。哪不一样,一时说不上来,但感受得到。
发现一家书店,三暮书店。一间门面,灰砖墙,蓝色尖顶,黑色招牌,青苔上阶,爬山虎满窗。门前一块小展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今天也是和书有关的日子。一道推拉纱门,隔却门外喧嚣。书摆得比较随意,架上、桌上,甚至地上,细看还是分了类的。墙上挂画,边角处有杯壶罐碗、砖砚、镇纸、木雕之类。有长条木椅、单人靠椅甚至蒲团供读者休息。店长为一年轻女子,说话轻缓,神态平和。书偏文,可以打些折扣,但不大。我看上一本侯磊的书,翻翻又放下了,说回来时买,其实是在纠结价格。店长说:“是呢,还要去逛逛,走的路远了,拎着也费事。”
到了宋庄,总得去看看“中国宋庄”的牌子,环卫大姐说到红绿灯就到了,可红绿灯总也走不到。我就打退堂鼓,妻子说:“不去去哪呢?”我说:“去佳作书局吧。”于是跟着导航,钻进了小巷。小巷弯弯,柳暗花明,说是一公里多,走起来千山万水。走不动了,就看两边的民居店铺,看民居店铺就觉得有了意思,有了意思就不觉得累。欣赏拍照说话,走走停停,连导航都懒得搭理我了。
出小巷,上大街,眼前一片开阔景象。街旁有一水果店,老板山东人,朴实,热情。我们买了两个梨,两瓶水,老板告诉往前走900米就能看见“中国宋庄”的牌子。“这边也有吗?”“有。”
先去佳作书局。明明就在近前了,导航却老说偏航,气得我抬头看天,一眼看见了“佳作书局”的招牌,顶上呢。店有二层楼高,里面却不是两层楼。钢结构半隔成上下两层,中间三折楼梯相连,楼梯木扶手,木台阶,黑色铁栏杆。上下一目了然。书架窄而高,书桌阔而低,光鲜整洁,上面的书摆得疏密有度。地面是大理石的,黑底白点,泛着幽幽的光。进门左手边,摆了横竖两张长桌,供人阅读休息。正对着门是半人高的吧台,里面站了两名年轻人,一男一女。低了头看书,越看越觉得不对,书以艺术类为主,文史类寥寥无几。书是好书,非我所求。问吧台后的年轻人:“二层是什么书?”“二层也是艺术类,且二层是会员区。”说着指了一下楼梯,楼梯一阶上有一个指示牌。网上搜索,只记住了这是此地排名第一的书店,并没注意是艺术类书店。想想也难怪,艺术小镇嘛。出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玻璃窗上有巨幅书广告:《达·芬奇大师课》。
树荫里开始完成那900米。一边走一边怀疑人生。咋还看不见呢?900米这么长吗?老板不能骗人吧,他骗我意义何在?终于看见了,是真正的牌子,形如倒“凹”,高大气派,上面有金字:中国·宋庄。后来知道环卫大姐告诉的是文化公园的牌子。看来退堂鼓有时还要打。
吃完饭去哪?既然没目的,就找个目的。春风在书店,也是900米。跟着导航,又进了小巷。这900米走得轻松,可能因为吃了一盘饺子。仰头春风在,低头路横猫。一只大猫伏在书店前的台阶上,人来不让。忽记起网上说这家店内猫多。进店果然,可见已十余只,桌上椅上,各具姿态,悠闲自得。似乎这店不为卖书,只为养猫。店有两进,书的品位还可以,挑了一本陈从周的《梓翁说园》,四折。
出来前行,觉得所见熟悉,竟又到了三暮书店。再次相见,双方都觉得亲切。买了那本侯磊的《北京烟树》,已不再纠结价格。在漫长的小巷里行走时我就后悔没买这书了,因为我们漫无目的地游逛,极可能不会回到这了。买到书,是失而复得的心情。给书加了章,闲聊得知店长竟是诗人,便请签字。除了签字,还给写了一句诗:“所有美的事物,我都要看好久。”店长湖南人,大学毕业一年多了,有一本书要出版了。
“逛宋庄合着就是陪你逛书店啊?”“逛书店不也逛了宋庄吗?”
一问一答走出书店,暖暖的秋阳扑满了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