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春节前夕,我抱着两个月大的儿子随爱人经过两天一夜的旅途颠簸,终于辗转回到了爱人的老家。
之前我的心情一直深陷在忐忑沉重之中。我的婚姻是不被父母祝福的,此时我正与父母亲处于断绝关系的状态。而爱人为了追求我差点葬送掉一只眼睛,我父母这边的压力已经让他承受不起。而他家人却执意想娶一个能帮家里干活的农村姑娘。在双方老人都不认可的情况下,我们在同事们的帮助下组建了家庭。
婆家的态度会如何,我不敢想。爱人说公婆答应把孙子留下,还会买一只大奶羊来喂他。为了以后能够更好地工作,我硬着头皮回来了。
一进村,我差点惊掉了下巴。只见坑坑洼洼的街道上,挤满了人。正当农闲,更是因为我们的婚事让人们产生了好奇。公婆在前面介绍着我分辨不清的辈分,我头脑中乱成了一锅粥,只有盲目地答应着。
进了家门,环境变得异常安静。坐在炕上,我偶尔一回头,栅栏边一群孩子呼啦全跑了。婆婆说,农村人穿戴不讲究,怕被我笑话,“咱们家平时人缘可好了,开滦工人家是被人高看一眼的”。
娘家的经济条件还是不错的,我对农村也不甚了解,看弟妹们也穿补丁衣服,误以为是当地人简朴的习惯。舅公公扛来一袋大米,村里还有几个养鱼坑,之前爱人也说过他们家常有乡亲来借钱,我还挺庆幸。这下回娘家有话说了,怕我嫁到他家吃苦?简直就是少见多怪。
吃饭时我更是惊奇,原来他们全家都爱吃粗粮!每顿饭都有人嚷嚷要吃窝头、面粥。我本来就不爱吃粗粮,这下好了,可以心安理得地吃大米馒头,吃得那叫痛快。我还时常不解地问:“怎么你们都和我喜欢吃的相反呢?”
家里买了罐头,弟弟妹妹们一人一口都说有股异味。我太吃惊了:我在家就爱吃,爸妈经常买,还真没听说谁不爱吃。多半瓶几口就下了肚,然后说他们:“你们吃东西太挑了,我姥姥总告诉我爱吃的多吃,不爱吃的少吃,千万不可不吃。”
与弟妹相处无话不说,后来娘家人也认为我嫁对了,俩亲家相见都夸这缘分来得不容易。
几年后的一个下午,三弟当兵前来看我们。我乐呵呵地说:“我们食堂做的窝头可好吃了,我多买点你路上吃。”我刚出简易房的门,三弟追出来:“嫂子,你还是买馒头吧,我比较喜欢。”
泪水立时蒙了我的双眼,我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真懊悔自己的不懂事。当我大快朵颐时,怎么没想到弟弟妹妹忍着的口水?我有些失控了,站在食堂外面好久才擦干了眼泪。为自己当初的愚蠢,为弟妹们的亲情,我的脑海里纠结着悔恨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