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二婶送来了几个玉米面饼子,是刷过油的那种,蓬蓬松松的,诱人的焦黄色,看着就有食欲。我说着客气话,心中总感觉不好意思。就因为我小时候随口说了句“二婶家发面饼子好吃”,以后二婶只要做了玉米饼子,必定给我送来几个。
我们聊天时,二婶的眼圈红了,她说了一件往事。二婶的公公(我本家老爷),在我记事的时候就去世了,大约一年之后,我的本家二叔也离开了人世,就剩下二婶和两个和我一般大小的女儿艰难度日。当时正是搞生产队的时候,每逢过年,家家才可以吃到白面,见到几斤猪肉,平时只能以玉米面或小杂粮度日了。因为我爷爷在北京上班,不时贴补一下家用,我家的日子还算过得下去。但是二婶家就吃了上顿没下顿,困难极了。有了自留地之后,大家的日子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我家院子大,还把边,因此自留地也就相应得多些。勤俭的父母大多种上多穗高粱,这种高粱不仅高产,而且秸秆甜甜的,可以当作甘蔗吃,是小孩子的最爱。而二婶家就没有这样幸运了,因为家境的关系,她不仅每天要出工,而且还要经营园子,人口少,自留地也相应少。粮食本来就不够吃,但是为了给两个身体羸弱的小姐姐补充些营养,二婶还是养了几只鸡,想偷偷卖几个鸡蛋,换些钱过日子。
一天,二姐上我家来了,可能没看到老妈在厦子里忙活,二姐就在我家米袋里抓了几把高粱米,塞到了口袋中。二姐想走的时候,被从厦子里出来的老妈收了个满眼。凑巧的是,这一切也让找二姐的二婶子撞了个正着。一时大家都愣在那里,那尴尬劲就甭提了。还是老妈打破了沉寂,说了一句:“我还想送几斤刚碾的高粱米让弟妹尝尝呢,这不没找到盛米的家伙,就让孩子装了几把,正好你来了,你把小瓢拿来,我再装点。”二婶客气着,把二姐拉走了。但是老妈还是送过去了几斤高粱米,而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两个发面玉面饼子。过后我跟二婶说:“你家的发面饼子真好吃,比我家的高粱米好多了。”
我打断了二婶的话头:“二婶,都是老辈子的事了,还记着干嘛?”我妻子也接过话头,蛮认真地说:“二婶,我家杏子熟了的时候,给你送几个,蒸熟了,搅成泥,混到玉米面中,一定别有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