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传来一阵熬小鱼的香味,我扭头一看,妻子挂着围裙在灶间忙活着。随着花椒、八角的下锅,小鱼蒙上了细如毛线的咸菜丝。“放点豆子,放点豆子,就挂在墙上。”我呼喊着。妻子白了我一眼,嘴中嘟囔着:“能好吃吗,也没在水中泡泡。”但她还是摘下兜子,掏出一把黄豆在水中漂洗着,我看着妻子把豆子下锅,眼前晃动起老妈熬小鱼的情景。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家家的日子都过得清汤寡水的。为了吃上一点可口的饭食,只要有时间,我就转水塘,看到浅水洼处有些小鱼小虾什么的,就拿小米筛去捞,为家里增添一点荤腥。夏天的时候还好说,但是冬季的时候,就没有那么便利了。每每看到冰块下的小鱼小虾,我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即下坑掏出来,但只能狠狠地跺上几脚,无奈地放弃了。整个村子就刘百顺家有一个冰锥,虽然我也借过,但是总借就不好意思了。办法总是有的,我把拉玉米秸、拉麦子的角锥稍加改造,在左右边上各安两个十厘米左右的把手,一个木头冰锥就制成了。虽然它不如铁冰锥那么锋利,但也能凑合着用,只是费些周折而已。
那时冬季的菜肴,除了大白菜就是大白菜,每家每户在入秋之后都大挖菜窖,储存大白菜。会过的老妈,看到我捞的小鱼真是乐不可支。她把小鱼洗净之后,就烧上大铁锅,在大铁锅滋滋冒响之后,转圈蹭上一些姜,把小鱼往锅中平铺。随着铲子不断地翻动,活蹦乱跳的小鱼成了蜷缩的小鱼干。这时我家的大簸箕就该上场了,将小鱼铲到大簸箕里面之后,在外面晾上几天,水汽充分蒸发之后,就收起来。整个漫长的冬季,我家的大泥瓮中几乎总是盛满了大白菜熬小鱼。这就不得不提到黄豆了。我自小多病,总是佝偻着身子,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因此每每熬小鱼的时候,母亲总是抓上几把泡软的黄豆。有时鱼下锅了,泡豆子不赶趟了,母亲就直接撒上一把黄豆。虽然黄豆出锅的时候有些硬,但母亲总是说:“多吃点儿黄豆吧,有营养,身子结实了,就不耽误学习了。”就在嚼黄豆的咯吱咯吱声中,我上了小学、中学。
“吃饭了。”随着妻子的喊声,熬小鱼端上了饭桌。金黄的豆子散布在鱼盘中,经过油脂的包裹,显得锃亮锃亮的。我夹起一个豆子咀嚼,硬硬的,我回味着,却怎么也找不到小时候的味道,母亲走了,豆子的滋味也就不在了。